【明報專訊】「究竟是風聲，濤聲，還是耳鳴，也許根本沒有那種聲音，可他的確聽見山音……」帶着川端康成的《山之音》，爵士結他手關家傑（Alan Kwan）去到書中那片位於日本伊豆的山林。他笑說，自己不愛徒步，吸引他的是書中描繪的「山音」——「大家都在討論山景，川端康成卻討論山音。山中的聲音充滿詩意，對音樂來說很完美」。
正巧，熱愛徒步的爵士色士風手Scott Murphy也聽見了山的聲音。兩人將對山的想像化作爵士樂，加上新媒體藝術家朱力行（Henry Chu）那架「聽風的琴」，香港群山，化作裝置音樂會《山音 Saan Yaam》。
山中藏着怎樣的聲音？Scott分享，他第一次留意到「山音」，是在疫情時期。城市靜默、劇場關門，大部分演出工作都被取消，Scott亦同香港一樣陷入消沉，「我開始對音樂不感興趣，不想練習，也不想寫任何東西，因為我覺得沒有任何值得努力的方向」。「我必須做點什麼，令自己忙碌起來」，他選擇戴着耳機去行山。站在山頂俯瞰城市，他發現「這裏的風景令人驚艷——香港的視覺景觀很豐富，站在山頂，你可以看到城市、看到摩天大樓；但轉過身去，你又可以看到樹林與山丘」。
群山伴樂人走出疫下低谷
那些日日行山的日子，Scott重新燃起對演奏與創作的熱情；陪伴他走出低谷的群山，自然而然成為創作主題。「我不是隨意挑選山，而是去了解它們的故事背景，關於香港的歷史、關於人們為什麼住這裏、關於每座山名字的來源……」Scott選中的，是九龍群山，他將那些山中故事用音樂娓娓道來——例如宋皇臺所在的那座「聖山」，傳聞宋朝最後一位皇帝趙昺曾經被蒙古人追殺逃到這裏，「我覺得他的故事非常有趣」。Scott說，悲劇是音樂家靈感的來源，悲傷的聖山故事，自然應該配上一段悲傷的旋律。還有那座香港人心中「香港精神」的代表——獅子山。「雖然我不是在香港長大，但我相信每個香港人都曾經看過《獅子山下》，裏面的許多故事都體現了香港精神，我覺得這非常迷人。」他說。
一次徒步中的偶遇，令Scott與Alan決定將兩人聽見的「山音」融合成一場音樂會，但Alan卻覺得還不夠，「我們不僅需要音樂，還需要一些其他的方法去呈現，例如多媒體」。於是，藝術家Henry帶着他的藝術裝置《聽風的琴》（Wind Piano）加入計劃，山的聲音又多了一重呈現方法。
「當Alan提到『山音』，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風，然後就是這個裝置。」Henry的「這個裝置」，是他在2022年受委託而作的動態裝置藝術作品《聽風的琴》，長約5.5米的裝置下方外形是鋼琴，內部其實有台風機；上方則懸有一塊幕布，幕布上有投影。音樂響起，風機啟動，幕布與投影在風中飄搖，將無形的「山風」轉化做有形的躍動。「這架『大鋼琴』的內部有16個螺旋槳，其實是用來驅動無人機的。你可以想像它能產生多大的力量。」Henry說，他通過編程令螺旋槳與鋼琴互相配合，當演奏者彈奏鋼琴時，音樂會從揚聲器中發出，亦會有風吹動螺旋槳，「像是創造出一種風的雕塑，這個雕塑將會在移動與投影中形成各種意想不到的形狀」。
投影元素來自想像、回憶與共鳴
2023年，《聽風的琴》曾在香港管弦樂團藝術科技節目《元宇宙交響曲》中出現。Henry分享，為配合《山音Saan Yaam》的概念，他重新製作了投影視覺元素，並在其中加入了自己對山的想像。他笑說，雖然生長於香港，但他卻有許多山沒有去過，還有許多山只記得名字，卻不了解背後的故事。因此，比起想像山本身，他想像得更多的是自己與山的故事。「有段時間，家中成員驚恐症發作，醫生建議去行山，因為這種步行可以緩解緊張，對治療驚恐症有所幫助。」Henry說，很長一段時間，他每天都陪家人去行山。有次他們爬得很高，在山頂看日落時，Henry心中突然閃過一隻蝴蝶，「可能因為蝴蝶在香港的山中很常見」。還有次，他坐在位於香港仔的辦公室中，突然有隻老鷹撞上辦公室玻璃，「距離非常近，我幾乎可以觸碰到牠」，「其實辦公室附近經常有老鷹翱翔，可能因為附近有山林」。
在Henry眼中，香港是座石屎與山林縱橫交錯的城市，「這樣的自然生態非常有趣，例如（演出中）有首歌是關於花的，有首歌關於野豬與猴子，還有首歌關於蝴蝶，有首關於老鷹——關於老鷹的那首歌，又關於逃脫」。「這些動物與人類有衝突，但你想像一下，就像電影《反斗奇兵》一樣，當人類Andy不在時，動物們有自己的故事。」他將自己與山的回憶拆解，再去從Scott與Alan的音樂中尋找共鳴；又將這些想像放入人工智能（AI），生成出不同圖像，契合音樂不同段落。
機械「噪音」+音樂 或改變來者思考
當「聽風的琴」奏響，風機啟動，機械運轉的巨大「噪音」傳出。Alan分享，Henry起初曾猶豫是否要使用這一裝置，因擔心風機運轉的聲音過於嘈雜。但在Alan看來，「這非常完美。當你行山時，聽見的風聲正是這樣的，我希望這可以成為音樂的一部分」。Scott亦補充，當設備噪音與音樂結合，或許會啟發音樂家的表演方式，亦會改變人們聆聽和思考音樂的方式——「我希望人們在聽音樂、看視覺藝術時，可以換種眼光觀看日常，用某種不同的方式去思考」，Scott舉例，就像是站在旺角最繁忙的街頭，「有人只看見樓房，但如果你稍微側身，一定可以看見某座山。不如重新思考自己對家鄉香港、對城市的看法」。
山音 Saan Yaam
日期：7月4及5日
時間：晚上8:00
地點：九龍牛頭角道60號東九文化中心樂館
票價：320元
文：王梓萌
設計：賴雋旼
編輯：鍾卓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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